春节前后出现农民工退保潮

　　春节前后出现农民工退保潮

　　第1阅读

　　每逢春节前后，人最多的地方多半是火车站，但在深圳，社保基金个人服务中心却成了春节前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。在珠三角，回家过年的农民工辞工退保成“潮”——有的地区农民工退保率高达95%。以东莞为例，2007年一年，有超过60万人次办理了退保手续，一天最多时退保现金流达30多万元。

　　目前，我国1.2亿农民工中，参加养老保险的已达15%。但频繁退保，将使农民工难以享受养老保险带来的好处。好政策的背后，究竟存在什么制度缺陷和利益迷局？

　　退保高潮

　　最多一天

　　4000多农民工退保

　　上午7时，天刚放亮，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半小时。在深圳市社保基金个人服务中心大门外，近百人紧紧地挤在一起。7时30分，工作人员提早打开了大门，很快大厅里排起了长长的领号队伍。他们几乎都是外地人，而且都是为了办理同一件业务——退保。

　　据社保局的工作人员说，自从服务大厅2003年开始办公以来，每年春节前这里都会聚集如同潮水一般前来退保的农民工，曾经发号达到4000多人一天。

　　在个人服务中心记者看到了退保后交还的一盒盒社保卡，窗台上摞着厚厚的退保档案资料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这还只是一个月的。

　　记者碰到赵丽的时候，她刚刚退掉了保险，退了不到2000元，但赵丽很兴奋。36岁的赵丽老家在四川，4年前，她和丈夫来到深圳打工，由于没有什么技术，工作很不稳定，基本是一年换一个工厂。由于经济上的原因，赵丽一直没有回过老家。前些天，4年没见的孩子给她写了一封信：“妈妈，你们在外头打工，要不是你们为了钱，我肯定会写信去告你们，因为我没有母爱了。”

　　孩子的信让赵丽很揪心，今年春节，赵丽终于决定回家，可是，一旦回家，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得不辞去工作。离开之前，赵丽想到这几年缴纳的养老保险，其他辞工的同乡都已经退了保险，赵丽在深圳干了4年，养老保险前前后后也交了两年多，现在要把保险退掉赵丽实在舍不得。

　　算算还要在深圳交13年的保费，现在刚失去了工作，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工作续上保费？赵丽完全没有把握。最终，赵丽还是选择退掉了保险。赵丽拿到钱，一部分作了路费，剩下的1000元打算带回家，带母亲去城里查一下支气管炎。

　　在采访中，赵丽告诉记者，“退保的时候并没想过以后，没想过老，因为觉得老还远着”。

　　转保不成只能换一份工作退一次保

　　魏威，像很多打工仔一样有过复杂的工作经历，在上海、广州、深圳都打过一段时间的工，也分别在不同的城市缴纳过养老保险，但是现在，他却面临这些保险不能合并的问题。

　　深圳市社保基金个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魏威，他可以有三种选择，一是在深圳累计缴纳养老保险金满15年；如果要把在深圳的社保往外转，或者把在外地的社保转到深圳来，需要转入城市的社保局同意接收；第三个选择是把社保转回他的户口所在地。但魏威发现要把其他城市的社保转到深圳，有一道硬杠杠，就是要有深圳户口，魏威现在不是深圳户口，没法在深圳续缴；而转到其他城市同样也不容易，魏威没有把握可以在北京或上海开到接受证明；第三是转回户口所在地——一个遥远的农村，这对于常年在外打工的巍威来说，就失去了养老保险本来的意义，没有企业为自己缴纳的部分，那就变成了自己的钱存活期存款了。

　　按深圳的标准计算，一个人如果缴够了15年的养老保险，退休后领到的总的退休金将会是他个人账户的近4倍，如果中途退保，则只是一次性取走他个人帐户的钱。退保虽然能拿到现钱，但所有的缴费年限将作废，个人账户将不存在，今后虽可重新缴纳，计发水平却降低。中途退保和足额缴费相比，损失不是一星半点。

　　魏威说：“其实我也不想退保，退保肯定划不来的，谁都知道的。”

　　但不退又能怎么办？累计缴费15年，退休后才能拿到养老金，这个规定让打工者觉得“太遥远”。还没有想好今后到哪里打工的魏威，唯一可选的办法，就是退掉深圳的保险。

　　15年缴费期太长不如拿现钱

　　“50岁太遥远了！”从安徽阜阳来东莞的唐敬云今年才19岁，“谁能在一个地方打工15年交保费？除非是本地人！”她打工的电池厂2007年12月有上百人辞工退保。

　　“对农民工来说，拿到现钱最重要。”东莞南城区社保分局局长李小玲介绍说，目前，社会养老保险缴费由个人和企业两方承担，个人缴费8%，企业缴费8%。但由于东莞市建立地方养老保险，企业还必须缴费3%，这部分费用也划入参保职工本人的地方养老保险个人账户，东莞农民工参保满一年退保则可以退回缴费的11%，不够一年只退8%。以东莞南城区社保分局为例，退保的人以参保1年至3年者居多，按镇职工月平均工资960元计算，一次性退保后就能得几千元。有的人甚至为领取退保金而故意辞工，请求企业开退保单。

　　深圳是国内最早将农民工纳入社会保险体系的城市，记者从深圳市社保局了解到，2007年深圳共有493.97万人参加了基本养老保险，退保的人数为83万人，而成功转保的人数只有9672人。目前在深圳享受到养老保险退休金的12.74万人中，非深户籍仅230人。

　　深层原因

　　退保盈余

　　成地方“创收”来源

　　“让农民工参保再退保，不乏社保机构内在的利益驱动。”知情人士透露。

　　农民工退保，所缴保险费的“小头”——个人缴纳部分由农民工一次性领回，“大头”——单位缴纳的统筹部分，充入地方社保基金。这也是各地社保机构扩大参保面和办理退保时心照不宣的动力。

　　按相关规定，农民工解除劳动合同时，可保留保险关系，重新就业时再接续(俗称“停保”)；也可将其个人缴费部分一次性支付给本人，同时终止养老保险关系，重新就业重新参保(俗称“退保”)。但一些地方的社保局却更愿意让农民工退保，有的甚至规定“解除劳动合同必须退保”。

　　东莞一些厂长私下告诉记者，社保局会给工厂下达参保人数指标，企业必须缴足，工人离厂就退保，“以农民工参保名义向企业征缴保险金，已变相成为地方政府的增收行为”。

　　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秘书长唐钧指出，由于我国养老保险实行的是地方统筹，转保的重重障碍背后是一本地方账。农民工退保后拿走了自己缴纳的那部分钱，而企业缴的那部分钱就留在当地了。“企业缴的那份钱是20%，个人缴的钱只有8%，所以当地就挣得很多，这是一大块利益。”

　　记者粗略地算了笔账：按照深圳市的最低工资800元来计算，企业每年为每个职工缴纳的养老保险接近1000元，而深圳市2007年退保的有83万人，即使每个退保的人都只缴了一年的保险，也意味着一年里退保的人把8亿多元贡献给了地方社保。

　　观点

　　“通存通兑”

　　才能真正解决问题

　　调查显示，外来工在广东企业的平均工作周期是4—6年，其间人均换工一次以上。唐钧认为，不能转移的养老保险制度对农民工来说，根本没有起到养老保险的作用。

　　“一张IC信息卡就可以解决养老保险的流动问题。”广东省政府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李惠武说，如果全国社保统筹，账户跟着农民工走，一张IC卡就可以顺利转移，给付标准按照其缴费截止到日前的当地标准给付。如在深圳、广州和四川各有缴费，领取时就按三地交费时间段和标准领取。这在技术上也可以办到。

　　“这需要从全国的层面来统筹推动解决。国家目前即将出台的农民工养老保险办法应该是低水平、广覆盖、易转移的，最好不要各地都单出一套制度。”东莞市社保局副局长黄庆辉建议，采取中央转移支付、地方互济一部分的办法，统一调控解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