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16日晚上7:30,宁波江东曙光北路景佳宾馆临时安置点,男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楼大厅里。
“我所有的家当都在里面。”“我家的存折也没了!”“不行,我得回去看看,我的黄金首饰都被埋在里面了”……
他们都是宁波江东徐戎社区徐戎三村2幢的住户,直到昨天中午12:10,这幢20多年的老房子轰然倒塌的那一刻,这些邻居们还不相熟,顶多只是打过照面。
徐戎社区东邻徐戎路,南接惊驾路,北靠民安路延伸段。离着天一广场,不到3公里路程,所处地段算是江东区中心地块。
昨天,这些住户们形成默契,女人和小孩留在宾馆,男人们则结伴回到已成废墟的房子前,即便被拦在警戒线外,即便被一遍遍告知“危险”,他们也始终不愿离开。
埋在这堆废墟底下的,是他们亲手搭建的家,是他们多年的积蓄,他们害怕失去,对未来也充满无助和迷惘。
2幢101室的李士兰没有想到,老公一早的那句“这房子没法住了”一语成谶。她也没想到,老公的一通电话,救了同一幢楼10多户近40人的性命——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但令人叹息的是,仍然有人不幸被埋。
昨天下午4:45,1名被埋女子被救援人员找到,但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截至今天凌晨0:35,还有一人被困,抢救仍在进行。
通讯员 王钢
记者 韩宇挺 陈超 胡昊 张明明 夏裕 俞莹
快拍小友“颜色” 记者 韩丹 陈荣辉 摄
101室老公早上好像有预感
这房子要塌不能住了 打了一个电话 改变6层18户人家命运
昨天早上10点,宁波淅淅沥沥一直下着小雨,冷风灌进衣领冻得人瑟瑟发抖。
徐戎三村2幢的居民们还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周末。
201室的中学生小文还在赖床;
502室的粟女士正在陪1周岁的儿子玩耍,女儿在一旁做作业;
601室那位跑业务的小伙子刚出差回来,还在房间里睡觉;室友小王和她男友昨天都轮到值班,一早就出门了;
101室的李士兰正在厂里上班,但她觉得心里堵得慌,一大早,老公嘟哝了句“这房子没法住了。”
想起5岁的儿子还一个人在家,李士兰待不下去了,这时老公的电话来了:“快回来收拾下东西,居委会来通知撤离了。”
我们搬来这里才5个月,一室一厅的老房子,每个月租金850元。知道是老房子,又是临街的,平时很吵,不过想想我和老公都是打工的,找个好点的房子价格会贵,就将就着住下了。
最近半个月,我老觉得有点不对劲,窗户推不上了,一推就有吱吱声,床两边的墙,就跟女人怀了孕皴破肚皮似的,一层层皱皱的。
昨天凌晨3点,我忽然听到“啪”的一声,很响,后来才知道是一面墙裂了,墙粉往下掉,一楼外面的一只报箱掉了下来。
我总觉得这房子会乱摇乱晃。
一大早,我老公跟我嘟哝了句‘这房子要塌,不能住了!’
早上8点刚过,我老公给房东打电话,要她把我们付掉的接下来3个月的房租退还给我们,说这房子我们不住了。
房东可能听出我老公生气了,跑去告诉了居委会,居委会后来真过来查了,然后就开始有人来通知我们带上换洗衣服快点撤离。
虽然知道这房子住不了多久,但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,我回家后就拿了件衣服,出来没几分钟,房子塌了。我现在想想,腿都是软的。
昨天,也正是李士兰老公的这通电话,改变了2幢6层18户人家的命运。
601室的小王跑上楼拿毕业证
室友说快跑 房子不行了 跑下楼一分钟房子塌了
租住在601室的小王,从没有想过,她曾离死神那么近。
我是甘肃人,刚到宁波江东一家医院工作,我和男朋友一起租了601的一个房间,我们是向二房东租的。早上居委会打电话通知房东,房东通知二房东,也就是我们那个室友,他跑业务的,长期在外面出差,昨天刚回来,当时在家睡懒觉。
居委会要求我们撤出这房子,我们谁也没想过,哪有房子说塌就塌的。
虽然这房子是很老了,之前在修路,大卡车经过,我们的房子也会晃。
12点多,我们上去拿了些东西,下来后,我想起我所有的证书,毕业证、就业协议都没拿,想再上去拿一下。
跑上楼的时候,楼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,室友看我上来,说“还上来干嘛,快跑,不行了!”
我马上往楼下跑,跑下楼1分钟,楼塌了。
声音不响,就像沙子塌下来的那种。
我们当时都吓傻了,大家忽然想起会不会引起爆炸,都拼命往外跑。
你知道那种怕是什么样子的吗?
说起上面这些的时候,小王说得很轻很慢,整个人一直在发抖。
“这个房子,我们住了9个月,我们房间里都是一柜子一柜子的书,生活问题、钱的问题,都是小问题,我们能解决,可是我心里不舒服。
“我的毕业证书、就业协议之类的,条形码只有一个,说是可以补,可是怎么补,能不能补回来,都不知道。我刚刚工作,真的很麻烦。
“我今天一遍遍回去,想去问问事故处理单位,大概什么时候,我们这些东西能整理出来,会不会丢,会不会被挖土机一下全部铲走。”
一家铝合金店老板夫妻
房子坍塌的一刻 从店里冲了出来
明楼派出所民警徐海滨早上9:20多接到领导指令,立即赶到徐戎三村2幢拉警戒线,劝居民撤离。
11点半,我在一楼一家铝合金店劝一对夫妻赶紧撤离,两夫妻当时还在吃饭,我也没想过真的会出问题,所以就等着他们再吃一会。
这时候,我就看到房间里冒烟了,就是满眼是灰的那种,我说“快跑”。
等我们冲出来的时候,房子已经整个塌了,就像起了沙尘暴一样。
可能是被飞出来的碎片扎到了,我头上流了点血,到医院做了CT,被缝了几针,还好没什么大碍。
事发后,徐戎路沿路、徐戎三村以倒塌的2幢楼为中心,四周都拉起了警戒线。
徐戎路上停满了警车、消防车、120救护车、大型吊车、东海救助局宁波基地的应急抢险车……
特警和保安们开始挨家挨户到毗邻倒塌楼房的几幢楼疏散居民。
郭女士的家就在倒塌的那幢楼的斜对面,早上,郭女士是眼睁睁看着对面楼房倒下的:
当时我在洗衣服,忽然就看到对面那幢楼一台空调外挂机冒烟了,然后就掉了下去,忽然间又看到那房子直直地从上往下陷下去了。
郭女士觉得,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,“这房子,如果斜着倒下来,也许,也许你现在就不能采访到我了。”
这时,特警们开始催促郭女士,“快撤吧,这里也被划为危险区了。”
郭女士匆匆把家里刚做好的饺子、包子之类的干粮往塑料袋里装,然后招呼3个孩子赶快出门,女儿抱出来的是只小狗,小姑娘说:“要走,带它一起走。”
住在3幢的庞小姐家里昨天下午也被划进撤离区域,她站在警戒线外哀求特警:让我回家拿手提电脑吧,我什么证件都没拿出来。
对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,小庞说,“我以为是2012来了。”
陈亚仙阿姨住的房子也紧挨着2幢楼,说起这房子,陈阿姨直摇头:“我们的房子,是原先钢铁厂分配的,1987年搬进来,10多年前,房子就有裂缝了,从3楼的墙缝里扔一枚5毛钱的硬币,能直接扔到4楼。”
“我们很早就听说这里是危房了,一直在等专家什么时候来给我们做个评估,告诉我们到底危险到什么程度,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我们一家5口都住在这里,儿子媳妇孙子,我们怎么放心呢。现在我们不敢住,但是又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办?”